【译文及注释】
译文
玉炉散发着香烟,红色的蜡烛滴着烛泪,摇曳的光影映照的是画堂中人的秋思。她的蛾眉颜色已褪,鬓发也已零乱,漫漫长夜无法安眠,只觉枕被一片寒凉。
窗外的梧桐树,正淋着三更的冷雨,也不管屋内的她正为别离伤心。一滴一滴的雨点,正凄厉地敲打着一叶一叶的梧桐,滴落在无人的石阶上,一直到天明。
注释
⑴更漏子:词牌名。它类似渊源于欧洲中世纪骑士文学的《小夜曲》,歌唱的是午夜情事。《尊前集》入“大石调”,又入“商调”。《金奁集》入“林钟商调”。四十六字,前片两仄韵,两平韵,后片三仄韵,两平韵。
⑶鬓(bìn)云:鬓发如云。
⑷衾(qīn):被子。
⑸梧桐:落叶乔木,古人以为是凤凰栖止之木。
⑹不道:不管、不理会的意思。
⑺空阶滴到明:语出南朝何逊《临行与故游夜别》:“夜雨滴空阶。”
【作品鉴赏】
《更漏子·玉炉香》借“更漏”夜景咏妇女相思情事,词从夜晚写到天明
温庭筠共写过六首内容相仿的《更漏子》。这首《更漏子》,借“更漏”夜景咏妇女相思情事,词从夜晚写到天明。
开头三个字,表面看是景语,不像后来李清照《醉花阴·重阳》的“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含有以炉烟袅袅来表示愁思无限的意思。次句“红蜡泪”就不同了:夜间燃烛,用以照明,但多了一个“泪”字,便含有了人的感情。说“玉炉”,既见其精美,又见其色洁;“红蜡”则透出色泽的艳丽而撩人情思,而闺中的寂寞也隐隐流露出来了。“画堂”,写居室之美,与“玉炉”、“红蜡”相映衬。这句紧承上句,说红蜡所映照是画堂中人的秋思。“秋思”,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深藏于人心中的情愫,红蜡是不能“照”到的,可是作者却执拗地强调“偏照”。“偏照”者,非照不可也。这一来,将室内的华美陈设与人的感情,巧妙地联系起来了。此刻,在这美丽的画堂中,冷清寂静,只有玉炉之香,红蜡之泪,与女主人公相伴,不管它们是有意、无意,但在她看来,却是“偏照”。至此,是蜡在流泪,抑或人在流泪,浑融一体,更反衬女主人公的“秋思”之深。概言之,第一句主要是衬景,二句景中含情,三句感情色彩强烈,女主人公的愁肠百结,呼之而出了。陈匪石云:“词固言情之作,然但以情言,薄矣。必须融情入景,由景见情。”(《旧时月色斋词谭》)这里“融情入景”是逐步深入的,至“偏照”始喷涌而出。
《更漏子·玉炉香》这首词通首写画堂人的“秋思”“离情”
“眉翠薄,鬓云残”,两句写人。以翠黛描眉,见其眉之美。鬓云,是形容美发如云,可知其人之美。但紧接着用了一个“薄”字,一个“残”字,景况便完全不同了。“薄”字形容眉黛褪色,“残”字描绘鬓发不整。这两个字反映出她辗转反侧、无法入睡的情态,不仅写外貌,也同时写出了她内心难言的苦闷。“夜长衾枕寒”,继续写思妇独处无眠的感受,它不仅点明了时间:长夜漫漫;写出了人的感觉:衾枕生寒,如李清照怀念外出丈夫时的“半夜凉初透”。由此可知上面的一切景物,都是夜长不寐之人目之所见,身之所感。这些景物如粒粒珍珠,用“秋思”这条线把它们串了起来。
上阕写画堂中人所见,下阕从室内转到室外,写人的所闻。秋夜三更冷雨,点点滴滴在梧桐树上,这离情之苦没有人可以理解。它与“偏照画堂秋思”呼应,可见“秋思”即是离情。下面再作具体描述:“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潇潇秋雨不理会闺中少妇深夜怀人的苦情,只管让雨珠洒在一张张梧桐叶上,滴落在窗外的石阶上,一直滴到天明,还没有休止。秋雨连绵不停,正如她的离情连绵无尽。李清照《声声慢·寻寻觅觅》:“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由玉炉生香、红蜡滴泪的傍晚,到闻“三更雨”,再看“滴到明”,女主人公的彻夜不眠,当然更非“一个愁字了得”了。
《更漏子·玉炉香》通过写思妇在室内听到室外的雨声来描摹人物的心情
这首词通首写画堂人的“秋思”“离情”,上阕的意境,在《花间集》中颇常见,下阕的写法则独辟蹊径。陈廷焯说“梧桐树”数语,用笔较快,而意味无上文章之厚。其实,“用笔快”如果一泻千里,言尽意止,固然不好;但这里并非如此。谭献说“梧桐树”以下似直下语,正从“夜长”逗出,亦书家“无垂不缩”之法。书法中的所谓“垂”,指竖笔;在作竖笔时,最后须往上逆缩一下,使字体不失其气势。比之于词,即是看似直率,纵笔而下,但须顿挫深厚,跌宕而有情致,似直而实纡也。《更漏子》下阕,写梧桐夜语,正有此特色。这里直接写雨声,间接写思妇,亦是“夜长衾枕寒”的进一步说明;但整夜不眠却仍用暗示,始终未曾点破,这就是直致中有含蓄之处。所以说此词深得书家 “无垂不缩”之法,即是指它“直说”中仍适当地配合以“含蓄”,否则便会使人有一览无余、索然寡味之感了。宋人聂胜琼《鹧鸪天·别情》词有句云:“枕前泪共阶前雨,隔个窗儿滴到明。”当是从此词脱胎而来,写得语浅情深;但全词并不像此词上下片浓淡相间,又缺乏转折变化,相较之下,韵味亦是略逊一筹。
【名家点评】
宋人胡仔《苕溪渔丛话》后集卷十七曰:“庭筠工于造语,极为绮靡,《花间集》可见矣。《更漏子·玉炉香》一首尤佳。”
明人卓人月《古今词统》徐士俊评:“‘夜雨滴空阶’,五字不为少;此二十三字不为多。”
明人沈际飞《草堂诗馀正集》卷一曰:“子野句‘深院锁黄昏,阵阵芭蕉雨’,似足该括此首,第观此始见其妙。”
明人李廷机《草堂诗馀评林》曰:“前以夜阑为思,后以夜雨为思,善能体出秋夜之思者。”
清人谭献《潭评词辨》卷一评:“‘梧桐树’以下,似直下语,正从‘夜长’逗出,亦书家‘无垂不缩’之法。”
清人谢章铤《赌棋山庄词话》卷八评:“温尉词当看其清真,不当看其繁缛。……‘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语弥淡,情弥苦,非奇丽为佳矣。”
清人陈廷焯《云韶集》卷一评此词曰:“遣词凄艳,是飞卿本色。结三句开北宋先声。”又《白雨斋词话》评曰:“不知‘梧桐树’数语,用笔较快,而意味无上二章之厚。”又《词则·大雅集》评曰:“后半阕无一字不妙,沉郁不及上二章,而凄警特绝。”
李冰若评此词曰:“飞卿此词,自是集中之冠,寻常情景,写来凄婉动人,全由秋思离情为其骨干。宋人‘枕前泪共窗前雨,隔个窗儿滴到明’,本此而转成淡薄。温词如此凄丽有情致,不为设色所累者,寥寥可数也。温、韦并称,赖有此耳。”(《花间集评注·栩庄漫记》)
唐圭璋评:“此首写离情,浓淡相间,上片浓丽,下片疏淡。通篇自画至夜,自夜至晓。其境弥幽,其情弥苦。上片,起三句写境,女三句写入。画堂之内,惟有炉香、蜡泪相对,何等凄寂。迨至夜长衾寒之时,更愁损矣。眉薄鬓残,可见展转反侧、思极无眠之况。下片,承夜长夹,单写梧桐夜雨,一气直下,语浅情深。宋人句云:‘枕前泪共阶前雨,隔个窗儿滴到明。’从此脱胎,然无上文之浓丽相配,故不如此词之深厚。”(《唐宋词简释》)
俞平伯评:“后半首写得很直,而一夜无眠却终未说破,依然含蓄;谭意或者如此罢。”(《唐宋词选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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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用叠字,淋漓尽致,妙趣横生。如《永世酬恩》全词竟鬼使神差用了104个叠字,跌跌宕宕,起起伏伏,情真意切。将从李清照处学来的叠字推到高峰,可谓出神入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