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骥德
王骥德艺术成就是对沈、汤对峙的平正评判,在他看来,沈璟是大匠,而汤显祖则是天才
王骥德与沈璟交往甚密,对沈璟的戏剧主张有深切的理解。因此,他也是十分强调音律的。《曲律》一书本身,就是着重于音律的一部专著,在许多音律的具体问题上,他补充了沈璟、深化了沈璟,比沈璟还要谈得细致。对于音律在整个戏曲创作中的地位,他也看得很重。但是,王骥德的令人首肯之处,更在于他还看到了沈璟的短处和汤显祖的长处。这一点,对于一个与沈璟及其追随者关系十分密切友好的理论家来说是十分不易的。不以亲疏远近来决定自己的理论归依,这是一个理论家起码的、也是很难达到的学术品格。王骥德研究音律,重视音律,总结并推广音律,但不希望音律成为一种束缚,更不希望音律成为阻损情辞的一种东西。他曾批评了与沈璟的说法很接近的何元朗的一句话:“宁声叶而辞不工,无宁辞工而声不叶”,说道:“此有激之言。夫不工,奚以辞为也!”这实际上也是在纠正沈璟。 他对沈、汤都是以褒为主,又指出他们各自的片面性,希望能在演唱音律和剧本情辞上“两擅其极”,但比较起来,对沈璟或褒或贬都比较平稳沉着,而对汤显祖则贬得无所保留,褒得淋漓尽致。对汤显祖几个剧本的优劣次序历来多有争论,王骥德提供了一家之说,但无论如何,人们可以在字里行间听到他面对着汤显祖如溢的才华而发出的由衷惊叹。在他看来,沈璟是大匠,而汤显祖则是天才。
王骥德在《论剧戏》里从三个角度周密地论述了戏剧结构问题,对戏剧整体结构的理论更丰富,更圆满
《曲律》中最具有理论价值的篇章是《论剧戏》,其中突出地论述了戏剧的整体结构问题,这是中国戏剧理论史上一件真正带有开创性的大事。王骥德在《论剧戏》里从三个角度周密地论述了戏剧结构问题。其一是讲面上的间架布局问题,其二是讲线(情节推进线)上的行进速律问题,其三是讲线上前后艺术因素之间轻重关系问题。尽管还嫌过于简略,但在理论骨架上已近于疏而不漏的地步。间架布局,王骥德强调的是从大到小,从粗到细,从纲到目的完整配套。反对和防止的是艺术上的盲目性所造成的破碎感。对情节的行进速律问题,王骥德提出了“畅达”的标准。他提出节奏不能太懈,也不能太促,认为太促是造成“节奏不畅达”的直接原因,而太懈则与头绪支蔓有关。“蔓则局懈”这四个字,揭示了剧情线索的多寡与行进速律之间的关系,这是在两种不同标准的度量上的跨越,在理论上具有特殊的深度。
王骥德关于戏剧完整性的论述,还体现在对人物塑造完整性的初步探索上。他已经触及到了以人物的身份、特性作为塑造该人物的统一标尺这样一个重大问题。以“情”为本位的艺术完整论,实际上,也就是以“人”为本位的艺术完整论。这方面虽然不及结构的完整性问题讲得深细,但毕竟已经明确地涉及到了,至少可以使他对戏剧整体结构的理论更丰富,更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