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师将我们带到楼梯口不远处摆放的盆景面前,年纪小的同学忍不住好奇,用手去触摸它心形的叶子,有的叶子有两只手掌拼接起来那么大,小的有小孩子的手掌那么小,叶子上的花纹朴素到只有几道微微凸起的叶骨,看上去立体感十足。除了叶子以外,它的茎也是值得说道的,长度不足一米的它,茎却占据了大半江山,肥而粗糙的茎上,光秃秃地没有任何杂枝,像一条条粗壮的手臂托举着心形的绿色手掌,风从上面走过,仿佛摇摆的手臂在与风儿握手欢迎!
杨老师说它有两个名字,一是叫龟背莲,这个名字生动形象,仔细观察,它的叶子上的纹路还真与龟背身上的纹路有些神似;二是叫观音滴水,我最喜欢这个富有诗意的名字,它没有繁花,唯独有一朵淡黄色的似花骨朵一般地藏匿其中,只有从真面才能看清它的庐山真面目,原来它只有一片花瓣,在花瓣的凹处还立着有小拇指大小的花蕊,让人联想到观音的站立像,给人一份神奇之感!
短短的几分钟,它认识了我,我也认识了它滴水观音!
高一:存知
我是一滴水,一滴拥有美丽故乡的水,并以此为傲。
我的故乡在很遥远的地方,那里有转而不倦的风车吱呀呀的唱着歌儿,有夕阳下害羞舞动的草儿,微风轻袭,看不到边际的绿色海平面,卷起层层浪。而我则与众多的朋友一起在水排前穿梭,戏水,向着大地上一切生灵显耀自己的光辉和剔透。这便是我的一切。
我不是很清楚自己是怎样飞起来的,可我确实在飞,从斜阳的目视下,旋转而上升,从鸟儿的羽毛间溜过,轻盈的它没有发现。后来,我在一朵白白绵絮上驻足,和我亲爱的伙伴一起。细语漫谈着未知的旅程。挥挥手告别了故乡,我最温暖的家。
旅途的日子并不寂寞,我和朋友一起向日渐不多的鸟儿叙说那遥远的故土。我告诉它们那里有多美,告诉它们那里四季如春的景致。不仅只有会唱歌的风车和它总是转动着的脑袋,以及成片的绿海和不甘寂寞的水排。还有隔壁木屋里戴着眼镜的老伯领着外孙女儿放飞的蝴蝶风筝。说着说着竟有些失神。才发觉自己是多么想念它啊――我的家。这些漂亮的上帝信使们又是多么快活的感叹:那真美一脸的幸福。
我做了一个承诺,决定带其中一只鸟儿去故乡,带它去看一看家,带它离开这拥有窒息空气的阴霾天空。
可是,我悲哀的鸟儿啊!它提前终止了约定,它说它飞不动了,它说它累了。然后坠了下去。可我不能停止,快到家了,我的家,我最爱的家。
在雷鸣电闪之间,我从高处急速的坠了下去。那种忘乎所以的激动,另我全身颤抖。
可到达地面的那一刻前,我哭了。汩汩的泪水竟也混夹着黑色的坑脏。这是我家么?错了,一定有什么不对了,都没有了。木屋里的老伯与孙女儿放飞的风筝不知断了线飘到哪里去了,灰黑色的屋檐冒着轻烟,不断蔓延,代替了吱呀呀的风车,不知哪儿来的碎石,油物遮住了会跳舞的草地。我游戏的水排又被撕裂在何处?迷雾隐约间,我看见了死去的鸟儿,它呢喃的说:没有了,根本什么都没有。
不是的,不是的,这不是我的家。
碎掉了,我的身体碎落在硬硬的石尖上,它们刺穿了我本以不在莹亮的身体,倾然间滚进泥浆里。
旅途终结在黑色千羽下。
谁毁了我的故乡?是谁应当还谁一个家,又是谁在进行一个本不应当的毁?
我常常因幻觉中的滴水声响而惊悸,在睡梦中,在清醒的白天。
少年时为了复习迎考,我想出了一个方法,在洗手间,我将水龙头关至仅能滴水的程度,下面摆放一只水桶,滴答,滴答。然后,我跑回房间,练字,背书,间或在凝神的瞬间,在绷紧的心思稍一松弛,我便听见那滴水的声音在催促。我知道,这会儿,水桶底部已铺上一层水膜,切正以极难察觉的速度攀升。
乃至睡梦中,我也常被幻觉中的滴水声惊醒,猛然坐起,冲进洗手间,胡乱的擦把脸,又回到书桌前,却两眼发懵,茫然不知所措,只好倒头又睡,总不敢睡深,半梦半醒之间,思维一片沉重的浑浊。
而那滴水的声响却异常清晰,粒粒分明,坚定,固执,扣人心弦。
这滴水的声音就这样时时刻刻,无处不在的追逐着我。
你听,这滴水是有生命的。
将滴水控制在一秒两滴的速度,这滴水就像十六七岁的我,年轻,矫健,兴致勃勃,勇往直前,滴,滴,滴,滴,来不及看清什么,细细密密的日子就这样快速的过去了;稍慢一些,就像中年的我,矜持,稳重,稍作停留,但也不及多想,被身后一大摊琐事杂务推着向前;再慢一些,那就是老年的我,慢慢地渗化出来,汇拢,凝聚,像一颗盈盈欲滴的泪,又像一颗思维的结晶体,饱满,丰硕,而后,咚的一声,落入耳膜,凝重,庄严,掷地有声,像一就古代的誓言。
这滴水的声音,是存在的宣言,而后,一切又归至于沉默的虚无。
你说,这一条波澜壮阔的历史长河,由多少滴这样微弱而又真实的水滴汇成的呢?生命投入时间的长河,如一滴水跃如天边的汪洋。世间万物的历程,又和一滴水的生命有什么不同呢?
我常常无言以对滴水的责问。
这滴水工夫,地球上,抑或宇宙间正上演着多少出剧目呢?
在滴水之舟,究竟能承载多少的笑与泪,悲与喜,生死与离别?
一滴水,谁都可以掬之于掌心,然而,谁也无法掂出一滴水的分量,谁也无法将一滴水永远留住。
天地之间,万籁具寂,惟有滴水声,如珠玑,如佛音,点点滴滴落心头。
神龟虽寿,犹有尽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水滴,石穿,更何况是脆如蝉翼的生命?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有多少智者,倾听滴水之声,浊心因此而明净,他们顿悟后的长叹落在历史长河中,激起滴水的层层回音,至今不绝如缕。
漫步田野,一颗颗露珠正凝于叶尖,无色,无声。
一忽儿,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光芒四射。
露珠们开始闪烁不定,窃窃私语,如忽明忽暗的荧火。
光线慢慢移过来,移过来,在一个恰当的角度,句子,瞬间。灵犀一点,心领神会,辉映着阳光的这滴水珠便折射出炫目的颜色,赤、橙、黄、绿、青、蓝、紫,雍容富贵,金碧辉煌,如梦如虹任何生命拥有的颜色,它都拥有,大红大绿,大喜大悲,都消融其间,默默包涵,而自身却是剔透无比,通体透明,这是一种何等气度的生存智慧?
甚至,这一滴水的华美比之一颗罕世的钻石更无价。因其转瞬即逝,而更富有灵性,富有生命的绚丽的喧响,因而,美的异常触目惊心,无与伦比。
或许,这一滴水一声的期待,只为这瞬间的辉煌?
此时,谁敢鄙视,谁敢漠视,这一滴水的存在?
此时,谁还能说,无色与沉默是一中苍白与单调?
无色是至色,沉默是绝响。
也许,人的一声,还不够用来守望这滴水升腾为云的历程,但我不能不信奉这滴水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