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的智慧在于燃尽生命的怒放,于是有了草长莺飞,最美人间四月天。夏蝉的智慧在于蛰伏地底十七年,于是有了一朝破土,一鸣惊人。凤凰的智慧在于烈火的淬炼,于是有了脱胎换骨,涅盘重生而树的智慧,却远不止如此。智者,若树。
要有最朴素的生活和最崇高的理想,即使明日天寒地冻、路遥马亡。树的智慧在于志存高远。正如高晓松所说:人生不应当只有苟且与当下,还应有诗和远方。只有心存着远方,我们才能勇往直前,不至于像失了罗盘的水手。有了目标与方向,我们才能更好地到达终点。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立下了这样志向的周恩来未曾彷徨,引领着中国走向富强。如果再让我做一次选择,我仍选择中国,选择核事业,邓稼先坚定的志向使他在核领域一往无前智慧的大树向着远方,于是它有了目标和动力。智者若树,志存高远。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要先舍而后得,树的智慧在于舍得。如果大树吝啬自己甜美的果实,不肯分给鸟兽,那么它永远不能到达远方去看这世界。就像壁虎,如果在危急关头它不舍得自己的尾巴,便无法得到自由与新生。而沙砾,因为懂得放弃自己的棱角、舍弃暂时的光明,才得以于蚌壳中蜕变为珍珠。智慧的大树懂得舍弃,于是它的种子随飞禽、走兽们来到了世界各地。智者若树,懂得舍弃。
呼山不来,我去就山,树的智慧在于变通。然而我们的生活中却有许多人不知变通,只知愚蠢地一条胡同走到底。就像许多家长为了让自己的孩子变优秀,不顾孩子自己的实际情况,盲目地要求他们考好分数、读好大学。于是易中天先生批评道:龙,怪兽也;器,器材也;材,木材也。现在的家长让孩子成为怪兽、器材、木材,就是不成人。这么说也许过于绝对,但不可否认的是,只把好分数好大学作为评价孩子的唯一标准,确实有些病态了。正如奥斯卡王尔德所说,成为你自己,因为别的都有人做了。我们不必将自己禁锢在一条模仿他人的路上,而应绽放自己的芬芳,成为最好的自己。智慧的树虽然没有翅膀飞翔,没有脚奔跑,但它知道变通,同样到达了世界每一个角落。智者若树,知道变通。
就连三毛也曾说:如果有来生,要做一棵树。一半在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张扬。树的智慧可让我们仔细品,然后便有思维的礼花在脑海中绽放。
大跃进时期,朱东润老先生作为复旦中文系主任,自然被推上讲台作多快好省宣言。可是老先生却牙根紧咬,面色难看。简直要上刑场似的,支吾了半天才说出话来:我原计划五年完成的三本书,现计划三年完成!话音刚落,台下便是一片哄笑之声。太慢了!可是老先生的倔劲却上来了,说什么都不肯再让步:不行!不能再少了!最少三年!
这若是被日码万字的当代作家看见了,怕也是要笑掉大牙的。何必这么倔?何必跟效率较劲?简直是一根筋!
的确,对于讲求效率的智慧的当代人来说,这样的做法,实在是不知变通,乃至于冥顽不灵了。三年,岂止是三本,着作等身怕也不是问题。只要愿意坐家,轻敲键盘,日码万字也能轻松搞定。只是,如此随缘、如此写作,其成果怕也如稀释过的咖啡,醇香不再,喝起来恰如变了质的白开水。
同样冥顽不灵的,还有历史学家江衍振老先生。他曾一度名声鹊起,然而他的出名,却不是因为有多少的智慧,而是因为笨。十多年的时间,老先生统共写了三本书,加起来不过七十余万字,平均到每天不过百余字。然而,为了搜集史料,老先生访遍了各地图书馆、书库,翻阅了两千多万字的史料,直是上穷碧落下黄泉。如此辛苦如此笨,甚至弄得几天几夜不眠不休,最终才有了那么一点老笨结晶。然而,这样的着作,定心读来,方知是字字含血啊!
二老的作为,认认真真地昭示:真正的智慧,往往始于倔、成于笨,在于甘坐冷板凳,倔傲地向浮躁叫板,坚定地从笨处着手。古人吟诗两句三年得,一吟泪双流,方才有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震撼。然而,这种精神离今天的我们实在太远了。在速度与效率所带来的紧张与刺激中,精品之作也离我们越来越远。我不敢说今天市场上的作品全部流于平庸,但在市场利润的引诱下,可以肯定的是,有一部分,甚至是一大部分作品,早已随浮华而去!流水落花春去也,这流失了的春华,恰恰是我们最可珍惜的智慧。
什么时候,我们的作家能够再一次手拍胸膛,咬牙切齿:不行,最少三年!?
老爹并不是我的亲爹,之所以这么称呼他,纯粹是为了与我那亲生老爸加以分辨。
老爹是做杠秤的。一手老茧可见他技艺之精湛。没错,老爹已经出师四十年了。
老爹是拜师学艺的,听说这做杠秤的是一户姓胡的人家。本来是不外传的,可是到了这一代却突然没有了接班的人,只好收下了老爹和蒋叔。他们两个人性格完全不同,老爹呆板甚至有些迂腐,而蒋叔却对人曲笑逢迎。
他俩出师之后,在这一条马路两边各自开了一家秤店。一开始两家都红红火火的,可是日子一久,老爹的店面日趋单薄,冷清得有点凄凉,那褪了色的招牌即使挡在路上也无人问津。
一日,老爹看不下如此冷清的店铺,便关了门,信步走到蒋叔的店铺。进店一看,可谓人气兴旺啊!崭新而又鲜亮的招牌,更是让老爹心里一揪,既疑惑又羡慕。
老爹就呆在蒋叔家,一直到天很晚,蒋叔的店才平静下来。他俩在后院里摆上一桌小酒,边吃边聊。老爹有点羞涩地问:师兄,你说我家店铺为啥那么冷清,眼瞅着就要关门大吉了。你的店,怎的就忙得不可交?叹了口气,点了支烟,又给拧灭了。
蒋叔笑笑说:你怎么就这般榆木脑袋呢?都说顾客是上帝,上帝叫你给他的秤少一两。你不能给他多一钱。你听他的,照做便是了。嗬,想起来了,有个大商家叫我出五十杆缺二两的秤,要不我分你一半生意?
老爹听完,什么都没说,默默地喝完酒,朝蒋叔摆摆手:那五十杆秤,你自己做呢!
老爹的店依然那么冷清。直到有一天,听说蒋叔的店被人掀了,他才跑过去看看。蒋叔被堵在店里,落魄得像条狗。老爹问:要多少才可以补救?蒋叔说是四十杆秤。老爹回去一连几日黑白不分地赶,总算帮蒋叔还清了。后来,蒋叔的店关门大吉,他在一天夜里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老爹的店却日渐红火了。现在,每当有人怀疑斤两有问题,小贩们总是丢下一句:这是老陈的秤!那人便作罢了。
是的,老爹即老陈,名唤陈实。人们就敬重地这个实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