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骨铭心的打击,发生在1991年。由于写作过度,左眼突发视网膜剥落。医生要我立即住院。非常遗憾的是,虽说大夫尽了力,可是手术不成功,我的左眼几乎完全丧失视力。
医生对我发出警告:放弃写作,改做别的用眼不多的工作。要不,另一只眼睛也保不住!
对于我来说,放弃写作是不可能的。已经从事创作这么多年的我,创作是我的生命。我无法放弃写作。我意识到,我遭遇了人生道路上的一道坎,必须跨过去!
我决定放弃沿用了多年的写作方法--笔耕,改用电脑写作。在电脑屏幕上,字可以放大,而且把屏幕调节为深底白字,可以节省视力。我想借助于电脑,跨过这道坎。
我花了三千多元从电脑商店里买了一台286电脑,十四英寸的黑白屏幕,大饼一般的五寸软盘。再花了一千多元,配上一台吱吱作响的24针打印机。这些设备在今天看来早已老掉牙,在当时却算是很先进的了。
一个从未摸过电脑的人,一下子要改用电脑写作,迈过这道坎谈何容易?!何况,在当时的中国,用电脑写作的作家如同凤毛麟角,寥若晨星。我一度打退堂鼓。电脑买来之后,试用了几天,就撂在一边,闲置了两个来月,差一点折价退还给电脑商店。然而,用笔写作,强烈的灯光反射在方格稿纸上,使我眼花缭乱,左眼不住流泪,我又不得不启动电脑,终于克服一道道难关。
第一道难关是输入关。我是南方人,普通话不标准,用汉语拼音输入不行。用五笔码吧,一大堆口诀,令我望而生畏。最后选定了表形码,拿着说明书,一边研究一边输入,总算自学成才。
第二道难关是操作关。当时用的是WPS系统。我像一下子骑在一匹烈马身上,难于驾驭。不是这里出错,就是那里不行。我买了厚厚的WPS操作指南,依然自学成才,硬是制服了这匹烈马。
第三道关是思维关。习惯于用笔写作,一下子过渡到用键盘写作,一开始怎么也不适应,仿佛思路被键盘切断了,不像用笔写作时那样一泻千里。慢慢的,慢慢的,我才学会用键盘敲出我的作品。
记得,我用电脑写出第一篇千把字的文章,兴奋得手舞足蹈。当时,这是一篇急稿,我刚刚用打字机吱吱地打完,报纸编辑已经骑着摩托车来到我家。他见到我用电脑写出的文章,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因为这是他收到的第一篇用电脑写出来的稿子。第二天,我的文章就见报了。
从那时候开始,我一直用电脑写作。电脑减轻了我的视力负担。十六年来,我用电脑写出了一千多万字的新作。我终于闯过了这道坎。
其实,人生的道路从来不平坦,谁都会遭遇各种各样的坎。要像刘翔那样勇往直前,你就能飞越一道又一道坎,你的人生就充满灿烂和喜悦。
孔子春游,感慨于水遇方则方,遇圆则圆,不禁叹曰:斯善矣!人生岂不如是?人性如水,遇强暴淫威能方正耿直,遇良善小弱能柔和谦卑,方圆并济,才能止于至善之地。
民族之魂鲁迅,因为懂得方圆之道,所以有了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的铮铮信条。先生如椽巨笔,批专制,倡民主,刺人心,济世救人。他的方,是不屈服于国民政府的恐吓威胁,敢说真话,表真心;他的圆,是爱生如子,极力庇护受追捕的学生,不辞劳苦,不怕牵累。而他之所以为,是因为他炽热的心中燃着对民族的爱、对青年的爱、对祖国未来的爱。思方行圆,方圆并济,成就了鲁迅的大爱与至善。
二十世纪中国的良心巴金,因为懂得方圆之道,所以有了愿化春泥的朴素言语。在民智初开的年代,他毅然挣脱旧家庭的束缚,与封建礼教抗争,追逐广阔新天地;在人心最黑暗、浑浊的年代,他坚定信念,不弃光明,始终苦中作乐,不屈服于时运的不公;而晚年的他,更是写成《随想录》浩浩长卷,剖析自己,点亮希望的星星之火。他的方,是不屈于强权的抗争;他的圆,是心系于百姓的奉献。他之所以为,是因为心中对光明的坚守,对未来的憧憬。思方行圆,方圆相济,成就了巴金的奉献与至善。
然而有一类人,偏偏反其道而行之,违背历史与人民的选择,最终只会自取灭亡、遗臭万年。
郅都不懂爱民如子的善心,一味迎合汉武帝,严刑酷法,杀人如麻,终被写入《酷吏列传》,受人诟病。他的确方,方得刚正古直令人敬畏;而缺了这圆,方只会被打得棱角尽失,难以为善。
方圆之道,在于心中所思,手中所行。方圆之道,尽在方寸之间。
我不禁想起西子湖畔,雷峰塔下压着的传说,法海之所以被人民诟骂,或许正是因为他过于方正,不肯行圆。最终拆算了白娘子和许仙,可惜他终日对着门前的西湖之水,竟没有懂得这人性如水,思方行圆之道。
善心当以方为桨,以圆为舟,不畏风浪,普度众生。思方,行圆,止于至善。
老爹并不是我的亲爹,之所以这么称呼他,纯粹是为了与我那亲生老爸加以分辨。
老爹是做杠秤的。一手老茧可见他技艺之精湛。没错,老爹已经出师四十年了。
老爹是拜师学艺的,听说这做杠秤的是一户姓胡的人家。本来是不外传的,可是到了这一代却突然没有了接班的人,只好收下了老爹和蒋叔。他们两个人性格完全不同,老爹呆板甚至有些迂腐,而蒋叔却对人曲笑逢迎。
他俩出师之后,在这一条马路两边各自开了一家秤店。一开始两家都红红火火的,可是日子一久,老爹的店面日趋单薄,冷清得有点凄凉,那褪了色的招牌即使挡在路上也无人问津。
一日,老爹看不下如此冷清的店铺,便关了门,信步走到蒋叔的店铺。进店一看,可谓人气兴旺啊!崭新而又鲜亮的招牌,更是让老爹心里一揪,既疑惑又羡慕。
老爹就呆在蒋叔家,一直到天很晚,蒋叔的店才平静下来。他俩在后院里摆上一桌小酒,边吃边聊。老爹有点羞涩地问:师兄,你说我家店铺为啥那么冷清,眼瞅着就要关门大吉了。你的店,怎的就忙得不可交?叹了口气,点了支烟,又给拧灭了。
蒋叔笑笑说:你怎么就这般榆木脑袋呢?都说顾客是上帝,上帝叫你给他的秤少一两。你不能给他多一钱。你听他的,照做便是了。嗬,想起来了,有个大商家叫我出五十杆缺二两的秤,要不我分你一半生意?
老爹听完,什么都没说,默默地喝完酒,朝蒋叔摆摆手:那五十杆秤,你自己做呢!
老爹的店依然那么冷清。直到有一天,听说蒋叔的店被人掀了,他才跑过去看看。蒋叔被堵在店里,落魄得像条狗。老爹问:要多少才可以补救?蒋叔说是四十杆秤。老爹回去一连几日黑白不分地赶,总算帮蒋叔还清了。后来,蒋叔的店关门大吉,他在一天夜里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老爹的店却日渐红火了。现在,每当有人怀疑斤两有问题,小贩们总是丢下一句:这是老陈的秤!那人便作罢了。
是的,老爹即老陈,名唤陈实。人们就敬重地这个实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