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赶紧起来!苏涟央貌似惊恐地将苏霓月扶直身子,当众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时,苏涟央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用手帕掩唇,巧笑倩兮道:以前我见到妹妹时,妹妹可没这么疏远,今个儿可怎么想到还行礼呢!可别因为一个三皇子妃的身份生疏了呢!不知道的,还以为说到这,苏涟央适时的停了下来。话只说一半,在众人的脑海中就有多种猜测。苏涟央相信,总会有她所想的那种。
果不其然,苏沐天本就不好的脸色又阴沉了些,他平生最不喜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人了。先回屋吧,有何事待会儿再说。苏沐天揉揉有些发痛的太阳穴,睨了苏霓月一眼,率先走进屋中。苏霓月素来机警,怎么会听不出来苏涟央表面上是在说笑,实际上字字都在讥讽她爱慕虚荣、谄贵骄贱呢?
苏霓月恨恨地瞪了正盈盈浅笑的苏涟央一眼,这个贱人!明明都要嫁出去了,爹爹心中还是偏袒她!还有四皇子,居然对她这么上心!怎么一个个都把她当宝贝似的!将窄袖一甩,苏霓月趁苏沐天不在,从鼻中哼出一个不屑的单音,抢先走进屋中。苏涟央笑笑,笑意却始终未达眼底。
央儿,别跟霓月这般交恶。始终未做声的娘亲叶婉荷走上前来,虽然眼角已有浅浅的皱纹,但姣好的面容说明叶婉荷曾经也是个貌美女子,此刻叶婉荷的细眉微微聚在一起,一抹担忧拢上眉梢:你二姨娘这些年来虽然并不服我,但她是天生好强,又曾是太后身边的大宫女,自然不会满足于一个侧室之位;为娘也知晓,霓月自小便性子不好,但她比你小,毕竟只是个孩子。如今你远嫁边陲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今后与我,与你爹,甚至与你二姨娘、霓月,都不怎么会见上几面了。所以,你也要好好珍惜家中的亲人。叶婉荷的声音一直都是轻轻软软的,让人听着舒服。苏涟央听着这好听的声音,却心下止不住的叹息
在苏涟央的记忆中,叶婉荷如她的声音一样,也是个大方温婉,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的女子。可她唯一的败笔,就在这里。她实在过于善良了。
据苏涟央所知,叶婉荷出自偏远地区的寒门,那里民风淳朴,邻里守望,娘亲也养成了与人为善的性子,若是别人因她的行为记恨上了她,叶婉荷也是宽容待人,直至对方与她和好。可京城并非乡间,这里没有无故的爱,但却有乡间没有的无故的恨。因为权利至上,所以挡着别人的路,就是仇恨了。可叶婉荷连这一点都不甚明白。她毕竟被苏沐天保护的太好。苏涟央面上虚心地点头应道,心中更加坚定了除去林氏母女的决心。
初二:袂央影
站在京城喧闹的街头,我不由得微微失神。有多久离开京城了?连我自己也不知道。那天,我是以兴奋加不舍的心情,穿上绛红色重染寒绢宫裙,踩上软轿,在爹娘的视线中远去。每每回想起那一天,总会感觉自己可笑亦可怜。收了收神,我牵紧了身侧的桐儿,沿着街道慢慢走着。姐姐,这里,就是京城吗?尚且懵懂无知的桐儿抬起小脸,好奇地问着我。对啊。怎么了?桐儿不喜欢这里吗?我侧过脸问桐儿。喜欢。桐儿有些闷闷不乐地回答。我看着桐儿,长大了,总会有些不想说的话,她若愿意说便说,若不情愿我也当不知。忽然,远处扬起一阵尘土,我和桐儿齐齐看去。原来是一辆马车,不过马车的前后有许多护卫样的人跟随着,而马车,即使还是远远地模糊不清,我也一眼便看出这并不是寻常富贵人家的马车。道上的百姓人来人往,不过这马车的气派样还是让老百姓们所忌惮,纷纷沿着街边走,惶恐冲撞了贵人。刚刚还是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慢慢开出了一条宽道。我不过看了一眼便转过头,并没看见桐儿目不转睛地看着那辆逐渐走近的马车。马蹄声越来越清晰,而我身边的人越来越拥挤。我不得不抓紧了桐儿,免得人潮将我们挤散。不知不觉中,我与桐儿被挤到了最外面。啊我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桐儿被旁边的一个又胖又壮的大汉生生地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那条异常空当的道上。我瞪大了眼睛,桐儿这样会桑椹马蹄的!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我狠命挤开了前面那个壮汉哒哒哒马车已近在咫尺,我却被马车鲛绡宝罗帐上遍绣的那朵花所惊愣住!竟然是,兰花!余既不难夫离别兮,伤灵修之数化。吾令帝阍开关兮,倚阊阖而望予。时缤纷其变易兮,又何可以淹留?兰芷变而不芳兮,荃蕙化而为茅。时暧暧其将罢兮,结幽兰而延伫。览椒兰其若兹兮,又况揭车与江离?余既滋兰之九畹兮,回朕车以复路兮,及行迷之未远。步余马于兰皋兮,驰民好恶其不同兮,惟此党人其独异!户服艾以盈要兮,谓幽兰其不可佩。椒丘且焉止息。又树蕙之百亩!......
往日那个少年行与案前抑扬顿挫诵读的情景浮现与眼前,我的思维已经完全被恐惧与害怕占据,连危在旦夕的桐儿都在刹那间忘却。当我终于想到桐儿之时,马车离桐儿只有二尺远了,我甚至可以听见身边的百姓叹息声。他们都清楚,这马车很可能是朝廷命官家子女的马车,那些少爷小姐嚣张跋扈,根本不会在意自己的马车撞到了人......桐儿,就要丧身于此了吗?【未完待续】
初二:袂央影
她叫约子,是从旱灾的乡下过来逃荒的。四处的转徙失所和颠沛流离,让她成了一个乞丐。
那日,清晨也没有往常不同,家家户户的袅袅炊烟在薄雾中就升起,冷冽的温度让大家都穿上了棉袄。摊贩陆续做起生意,人们开始街头巷尾串走。
瘦小的她,一小步一小步地蹒跚着从城门外走来。黑乎乎的小手紧紧捂着一个冰冷的脏兮兮的包子约子一直没舍得吃。
不小心,被石头搁了脚,她摔了一跤。包子滚到了前面的官路上。
膝盖绊出了血。她不顾疼痛,像一条发狂的狗,猛地向前扑去。
只为她的包子。
约子趴在地上,恐惧地颤抖着身子,模样像是母狗护崽子一样,紧紧捏着包子。死活不肯让路。
官路上驶着一辆白玉框架的高贵马车因那挡路的她,停了。
车上的人掀帘而出,他啊,生着一张魅惑众生的脸,只一支玉簪绾住如绸缎般的青丝,眉间一点血红朱砂衬得他分外妖娆,一袭柔软宽松的白衫领口微敞,露出小片白玉瓷般的胸膛。
他鄙夷地看了约子一眼。冷哼一声,接过手下人递来的马鞭。一鞭子已经从上至下甩了下去。
啊她惨叫,顾不及逃跑只是忙把包子抓在手里。
又是一鞭子挥下。
破烂衣衫被鞭策而开,顿时血迹斑斑,观看的人群不忍地转过头。
他却是像上了瘾,不停地抽打下去,无论她如何闪躲,那长长的马鞭子总能分毫不差地甩落在她身上。
宁静得窒息的清晨,众人屏息,只余下马鞭抽在肉体上的声音。
不一会儿,连马鞭子上都是鲜红的血。
他看着垂死的她,觉得甚是无趣。马鞭随手一扔。扬长而去。
身体的疼痛延到四肢百骸,约子勉强睁开眼,看到那辆高贵的马车驰聘远走,周围围观的人群有叹息的、有掉泪的,却没有上前来帮她的。
她想,她果然是下贱的,下贱得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包子最终从她紧握的手中掉落,印着黑漆漆的五指印。
不过,临死的她忽地想起了车上那高贵的人儿啊,却是如此美丽,仿佛天上的星月,遥不可及,那是一个空虚飘渺的梦啊。
阳光,有些散淡。
她傻傻一笑。
约子身后一位端庄贤淑的姑姑,悲悯的看着她。
真是个可怜的人儿啊带回府里吧那是一道若尘埃落定般沧桑和煦的温柔声音,那是一个如此温柔可亲的姑姑。
感激那位姑姑,她活下来了。
她成了相府里扫地的丫鬟。
她却是不知,他就是那个相爷。
在相爷筹办的皇上胜仗归来的宴会上。约子看见了他。那个用鞭子抽她的他。
他正为旁边一位雍容华丽的高贵公主夹着菜,神情温柔,关爱之情溢于言表。他们笑谈世事,耳鬓厮磨。似乎聊得很开心,恰到好处,他忽地微微一笑,仿佛天地一瞬都失了色。他是那样一个绝美倾城的人,
约子看入了迷。她痴痴地望着他的笑颜。这一瞬间,她感觉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一个人。她傻傻地立在那里,傻傻地跟他一起笑。她想,或许她早已爱上了他。
尽管,他是天上的仙子。那样,与她遥远。
很不巧,他也看见了她,那个低贱如狗般的乞丐,居然还活着。他冷眼一瞥。寒光乍现。转过面来,勾起一抹邪笑。
第二天,管事姑姑把她带到他面前。她成了他的贴身侍婢。
她未想到,对她来说,那是一种怎样的折磨。
那日下午,他带着她狩猎,她是所有骑手的靶子。
人靶。
她颤抖着身子,站在林中,他让她顶着那个靶心,头顶着。不许动。嗖嗖嗖几个人连射,一支射才她的腰上,一支射在她的腿上,一支射在她的手臂上。
咚靶子掉了,她瘫软在地上,恐惧地看着那没入肉里的三支箭。血呀,深红色的鲜血呀!不断地从她的腰上,腿上,手臂上流淌出来。剧烈的疼痛撕扯着她脆弱的神经。
他恨恨地瞪了她一眼。没用的东西!
她的心尖颤了颤。她不想让他失望。
她咬紧牙关,努力想站起来。抓着草皮,使劲抠着,手指也烂了,一滴一滴血。开出了一朵朵猩红的花。脚不断地蹬着,赤裸的双脚,磨破了皮,还在如毫无痛觉的摩擦,摩擦
可怜的约子,可悲的约子,可笑的约子!只为讨好她最爱最爱的仙子!!
他驾着马,走到她身边。约子抬起了头,憋着泪水,傻傻看着他。
他下了马,猛地地踹了一脚她。力道大得惊人。约子被踹翻了,连滚了好几下,头撞在一棵粗壮的老梧桐树上,鲜血汨汨地从额头流下。痛,好痛可她不敢出声,不敢哭泣,甚至连大气也不敢出。她怕他会厌倦她啊!她心中的仙,她心中的神!那是她,作为一个下贱的乞丐,下贱的奴婢,唯一支撑着她活下的信念让他笑啊,让他开心啊!那样美的一个人笑起来该有多么动人啊!
疼痛没入骨髓,眼前逐渐一片昏黑她,果然无比下贱,她的命,果然是连狗的不如
她,要死了么?
爬回府中,如何?他邪笑着,凤眼上挑,动人心魄。
他笑了?
好好好!仙子笑了,仙子笑了她要爬回去,她要爬回去!!
这究竟是一种多变态的心理,这究竟是一种多深的爱和信仰!!
果然是痴儿啊!
-----------------------------------------------------------------------------------------------------------------
至从相府爷,他,知道约子对他的话百依百顺后,他对约子更是百般折磨,千般羞辱!
端茶倒水时,他若是不愉悦。一杯子砸过去,瓷杯砸在约子额头上,碎成几瓣,滚烫的茶水,烫得约子皮红了,肉烂了约子时常头破血流。他开心了,他笑了!
约子抖了抖疲惫瘦小残破不堪的身子,藏住了恐惧,隐没了害怕。唯一藏不住的,隐不了的,埋不没的,就是她赤裸鲜红纯净的爱意啊!
她爱他,她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哪怕他烧她的肉,剁她的骨,吸她的髓,灭她的魂啊!
古色木格窗外的一株洁白的胭脂烫,染了些许艳红,红得惊人,红得恐吓!胭脂烫的美,是妖异、灾难、死亡与分离的不祥之美,触目惊心的赤红,如火、如血。
可悲的约子!可悲的约子啊!
一个月后,明月公主得知了她,嫉妒了她,那个可以时时刻刻陪在相爷身边的她!嗤,一个卑贱的奴婢也配为相爷端茶送水?!!
她派人毒瞎了她的双眼,挑断了她的手筋,挑没了她的脚筋把她丢在京城一个破落昏暗的肮脏街道,任她自生自灭!
她再次成了一个乞丐。
约子,哭了第一次哭得这么惨,这么恨!她果然是如狗一般的最卑微,最低贱的!她不是公主,不是小姐!永远永远配不上她心中的神,心中的仙!
她想,她果然是下贱的,下贱得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次日清晨,他抬眸看了一眼新来的贴身婢女。
猛地掀翻了办公金丝楠木桌。文章,墨砚,毛笔掉了一地。
她怎么不见了?!!
出乎意料的是,身为相爷的他,得知约子不见后,把府里,甚至满京城都掀了个底朝天!
他,竟死活不愿让约子离开?!!
初二:格子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