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的勒索
【美】比尔普洛奇尼 站在门廊上的男子高高瘦瘦,浓密的眉毛像是额头上一块几乎无间断的黑色长条。他身穿海军蓝色的商务西服,打着深色领带;细长的嘴巴弯曲,露着笑容,但一对犹如锃亮的黑石子的狡黠眼睛却一如平常。男子令我联想到殡葬承办人。 他说道:是索普先生么?埃米特索普先生? 你有何贵干? 我叫伊恩布坎南。是生意上的事,先生。 哦,这样啊,我说,很抱歉,但我从来不在办公室以外的地方谈论公事。或许你可以 这件事绝非小事,索普先生。 是关于什么的呢? 莱山德制药公司。 我猜到了,我说,布坎南先生,准确地道明你到这儿来的目的吧。 他的笑容愈加明显了。我可以进屋吗?外面有点儿冷实际上是冷得刺骨。 我看不出有什么原因让你进入我家,除非你表明此行的目的。我说道。我开始有点恼怒。 索普先生,简单地说,我到这儿来为的是勒索你。 我犹豫了片刻,随后一声不吭地站到一边。我俩走进了客厅。 布坎南坐到一把厚软垫椅子上,目光一扫,将客厅内的摆设收入眼底:桃花心木与皮革装饰的厚重家具,粗石壁炉,两边是高低交错的架子,上面放着些显然读过不止一遍的书,立体声音响的部件嵌入对面铺有面板的墙壁中。索普先生,真是令人印象深刻的客厅啊,其实是数一数二的了,他说道,我必须赞赏下你的品味。 布坎南,你该切入正题了。 正题就是勒索,对吧? 你是这么说的。 我也是这么做的。勒索是个令人遗憾的词汇,但事儿就是这样。我本可以说我喜欢默不作声地敲诈,但我讨厌委婉的说辞,更喜欢直截了当。 该死的,你觉得你了解我多少情况? 索普先生,我所知道的,足够我索要每月区区一千五百美元。 这是无礼的要求! 在某些情况下就不是。 什么情况? 你那不算小的秘密,先生。需要我提醒你那些令人不悦的细节吗? 我僵硬地说道:摊牌吧。 如你所愿,布坎南靠在椅背上,双手搭成尖塔状,1977年4月,你与一位背景可疑的投机商人亚瑟鲍威尔先生合谋,通过对某些房地产物业所做的欺诈性不实陈述而窃取了五十万美元。你们成功地实施了阴谋,并且平分了那笔赃款。 他停顿了一会儿,注视着我。见我一声不吭,他笑了笑,继续讲道:鲍威尔先生把他那份钱挥霍在许多高风险的投机交易上。他于1982年因突发心脏病死于洛杉矶死的时候基本上身无分文了。另一方面,你以那份钱为资本,用震慑战略获取了莱山德制药公司的控制权。震慑战略用得很成功,你如今不仅成了公司首脑,还是商界里受人尊敬的成员,竞选公职时也是排名领先的候选人。你在竞选参议员,对吧? 我深吸一口气,屏住气,再缓缓呼出。好吧,我说,好吧,布坎南,我会付你钱。 明智的决定,索普先生!没有躲闪,也没有虚张声势或者恫吓,正符合我对你的期望,先生。 我走向书架,挪走几卷托尔斯泰作品,摁下书后面墙上的一个小按钮,一块面板滑开,露出保险箱。几秒钟之后,我打开了保险箱。一把点三二的左轮手枪与一捆重要文件是箱内仅有的东西。 我的手指摸到了手枪,我闭上眼睛,思考了片刻。我有没有另一种选择?没有,我疲倦地判断道,这是唯一的办法了。我举起手枪,转过身,对准了布坎南。 你你不能杀我!男子几乎尖叫出来,我手头的证据在同伙的手上。如果有人发现我死了,所有证据都会移交当局 闭嘴。我毫无憎恨地说道。在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特别老迈。我不打算杀了你。 那么你是要? 报警。我说。 报警!别傻了,索普!如果你把我交给警方,我只得告诉他们你的秘密。 我会省去你的麻烦,我走向电话机,我打算亲自告诉警方。所有一切,无一遗漏。 想想你在做什么,伙计!布坎南绝望地叫道,你会丢脸蒙羞,事业尽毁!为了什么呢?区区每月一千五百美元吗?看在上帝的份上,索普,你负担得起每月一千五百美元! 我负担得起么?我说,我现在每月要付两千美元给一名男子,他的叔叔在房地产骗局里上过当,他又不知怎么发现了我与骗局有关;要付一千两百美元给一位小会计师,他碰巧发现并正确地理解了一些旧记录;还要付一千美元给一个女人,她是亚瑟鲍威尔过世之前的情妇所有这些,都是为了让他们继续沉默下去。 我叹息了一声,那是接受现实后的叹息声。不,布坎南。我负担不起每月付你一千五百美元。就算我负担得起,我也不会给。一个男人只能承受这么多压力与内疚,再多就达到忍耐极限了。布坎南,第四名勒索者就是我的极限;你就是压垮骆驼的那根稻草。 我用空着的那只手拿起话筒,拨打起报警电话。 (选自《微型小说选刊》,有删改)